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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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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婚

半月有餘,尤鯉鯉的風寒早已痊愈。

關於那日在宮裏的情況,她不說言錦也沒問,兩個人都試圖裝作沒心沒肺的樣子,免得叫對方擔心。可這做法屬實是掩耳盜鈴,使人夜不能寐的源頭並沒有解決,或者說,言錦一直在等著,等宮裏派人來審訊,等著抗旨後的處置結果。

一個是板上釘釘的驚駕之罪,另一個則無視法規,亂闖宮闈之罪。也不知道鯉鯉那一“神腳”是輕是重,懸著的那根心弦像是上緊了發條,明知道是他爹活該,又不住地疚心疾首。

為臣為子,怕還是怕的。

他怕鯉鯉被帶走,自己將要面臨一個魚死網破的局面。誰又想同親爹作對呢,還不都是被逼的!

只是這些擔憂都未能成真,他們反而等來了欽天監的婚期。這良辰吉日算了許久,總算是定了下來,不知這裏頭有沒有父皇的意思?

是愧疚,是虧欠嗎?

他恭恭敬敬,手捧聖旨。

劍眉星目,偏生透著一萬個百思不得其解。

“己亥年臘月廿三,司命成日,萬事大吉,宜婚嫁娶。”婚期太趕,只餘下三日不到的準備時間,從聘禮到嫁妝,宮裏頭全部承包,喜服更是出動了二十幾位繡娘連夜趕制。

時間緊任務重,一切不得不從簡安排。其實這些都好說,言錦只希望鯉鯉能快點嫁給他,了卻他的心事,更怕人被搶走。以我之姓冠你之名,說來好聽,可他和他爹是一個姓!

其實他相岔了,偏偏又沒有人能扭轉他們之間的心結。

或者說,是不肯給這個機會。

日子是欽天監算的,聖旨卻是老皇帝的口頭之約。他自知命不久矣,虧欠言錦的不能太多,是草率還是大辦都不重要,總歸先成了親再說,若是守喪三年的時間,對他實在太不公平。

主持大局的成王倒是覺得這樣頗好,眉歡眼笑地差人好好籌備,最好大辦一場。一來在父皇面前刷足了兄友弟恭的存在感,二來也可以將其美其名曰是給他沖喜,結果一個兩個命格不好,把人沖上了西天。汙了一把言錦的名聲,他便沒資格再同他爭皇位,於他而言,當然算是一舉兩得!

眼瞧著老皇帝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,內外裏的身子都透著虛弱。不得不說尤鯉鯉的那一腳真是威力十足,再加上楊青混合起來的幾種藥物,以及他本人常年服用的一些虎狼之藥,終歸是藥石無醫,一朝爆發。成王早已偽造好繼位的聖旨,一邊等著太子進入他的圈套,另一邊等著親爹早日駕崩。

自打事發之後,他便悄無聲息地住進了皇宮,一半的時間簡單處理公務,剩下一半的時間幾乎是守在言帝身邊,充分表現自己的孝道。看起來憨厚平庸的一張面孔,背後的心思也不淺,皇家無熊人,最差勁的也就是他父皇了。

太子暴虐,束王虛偽,只有他自己能成大事。至於瑾王,可以是他成功路上的絆腳石,也可以是助他扶搖直上的風帆。他們母子二人聯手,將這宮闈內外封死,束王之母是那頭掙紮不脫的困獸,而宮外的那兩頭,就叫他們有去無回吧。

會咬人的狗從來不叫。

成王自認是條會咬人的真龍(天子)。

穩坐大殿操盤全局,言錦的婚禮他定不會親自到場,但是祝福還是可以帶到的。內侍府帶著無數珍貴的聘禮和嫁妝,擡了整整十多裏才送到瑾王府上,全京都都在熱議之中,共同分享這份喜悅和八卦。

“是哪一位娶親還是嫁女啊?”

“城西,傻王爺!”

“誒?哪家的閨女嫁給個傻子了?”

“不傻了不傻了,人家病好了,又出書又作畫的,厲害著呢!”

京都好些日子沒有喜事,言錦的好日子定得急,尤鯉鯉卻沒放過解釋他“不傻了”的謠言,存在感當然要怒刷很多次,畢竟造謠一時爽,辟謠跑斷腿。有不花錢的解釋機會,蹭個熱搜也好的呀。

“以後誰再說你傻,我就追著揍他!”尤鯉鯉握著手中的棗紅長鞭,那是從嫁妝裏頭挑出來的,最合她心意的禮物。果然當俠女會上癮,武力小尤,在線甩鞭!

言錦寵溺一笑,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,像是陽光下的湛藍海水,一如既往的澄澈。被冠以“傻子”的名號多年,他掙紮過,抱怨過,也曾逃避過,失控過。可遇見鯉鯉後,這種不甘和不願似乎在恍然之間變成了氣泡,成了他置之度外的東西。反倒是鯉鯉一門心思地幫他證明,頗具使命感。

這種感覺很暖,像是凍到僵硬的雙手,被送上一碗熱湯,從內而外一同帶給他無窮無盡的熱能,帶著他一起發光發熱。

“我在後頭追,你饒路去堵他,讓老百姓見識見識我們錦鯉雙俠的厲害!”她揚起的笑臉雀躍了整片天空,膚光勝雪,清麗至極,甜得言錦心馳神往,他難得跟著一起胡鬧,“好,揍他!”

揍到腫成豬頭!

揍到他親爹都不認識他!

長鞭一甩,飄逸的長發在空中劃出一道長弧。

星月鬥轉,尤鯉鯉朦朧著睡眼便被一屋子的婆子、侍女喚醒。

掖了掖枕頭底下的春。宮圖,她半羞赧半坦然地起身更衣,換上裏外七八層的厚重喜服。

烏黑的秀發盤至頭頂,纖細的脖子如同白天鵝般尊貴優雅,頭頂鳳冠鑲嵌著赤金紅寶石,流光與艷麗交相輝映。紅唇皓齒,舉手投足都洋溢著即為人婦的嬌羞。逶迤拖地的紅色嫁衣似火濃烈,似夢炙熱,裙子上百子百福的刺繡,更有著美好的寓意。

足底紅蓮,紅衣素手,一顰一笑間透露著清純的嫵媚。

縱然時間緊,誰都不敢虧待了瑾王府,繡娘們頂著熊貓眼上陣,險些熬壞了眼睛,只為了大婚能趕上黃道吉日。

尤鯉鯉雖然是從府上出嫁,繞京都半圈再回到瑾王府上,但是身份可完全不同。出去的時候她是風華絕代尤姑娘,再進來她就成了雍容華貴瑾王妃。皇家的兒媳不好當,但是你聽說過踹過未來皇帝爹命根子的皇家婦麽?

人生苦短,及時行樂。

去日苦多,鯉鯉驕傲。

八擡大轎繞著京都走上半圈,即便身坐轎中也能聽見卷起的寒風,以及路上人群湧動的熱鬧。火紅的燈籠來路,一路吹吹打打又回到瑾王府。

轎落人至,言錦一把抱起她去拜堂。

隔著新娘子的紅蓋頭,也能感受到屬於他身上的味道,是瑟瑟寒風吹不去的馥郁清香,絲絲縷縷鉆入鼻尖,無酒都能醉上三分。如果不是他,再沒有人能跨越了幾千年歲月換一場雙向的奔赴;再也沒有人能動心忍性十幾載的罵名等一場救贖。

言帝沒能親臨的理由如何,垂首跪拜的兩個人都不在乎,來也好不來也罷,祝福也好無視也罷,往後的人生路,是他們小夫妻自己走。鯉鯉嫁得是言錦這個人,不是嫁到他們家。

賓客如雲,只瞧新娘子身姿婀娜,新郎官亦是才貌雙全。言錦頭戴束發金冠,大紅喜服上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絳,足登青緞黑底錦靴,眉目如畫,齒如含貝。澄澈眼瞳中流光溢彩,但看言行舉止,再無人會質疑他的是真的傻。

“夫妻對拜,送入洞房!”

言錦扶著鯉鯉慢慢起身,一雙修長有力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,這雙手骨節分明,倘若生在現代絕對是雙彈鋼琴的手。即便是頭上蒙著紅蓋頭,依然安全感爆棚,跟著男人亦步亦趨,穩坐在喜床之上。

清一水的紅色鋪天蓋地的火熱,勢必要將兩個甜蜜的人融為一體。錦繡緞面被上鋪滿了紅棗、花生、桂圓、蓮子,甚至還坐了兩個壓床娃娃,在新娘子入洞房前才抱了孩子去睡。加起來快五十歲的人了,的確需要早生貴子的美好祝願。

言錦從來不知道,他會有這麽一天,笑容發自內心,且止不住地彎了嘴角。玉如意掀起紅蓋頭,眼前是搖晃的珠串和一張白皙粉嫩的小臉,兩人相視咧嘴一笑,含羞帶怯。霧裏看花,看不夠的總是她。

他張張嘴不知如何誇讚她的美,反倒被鯉鯉搶先一步,指著自己笑話道:“你今天的嘴比我還紅!”

言錦聞言豎下三秒黑線,默默拿來了鏡子:“看吧,你才是世界第一紅。”

喜婆哪裏知道兩人的相處方式,努力說著吉祥話,打破這尷尬的冷場局面:“要紅的要紅的,王爺王妃的小日子以後必然紅紅火火。”

尤鯉鯉:!!!

好一個紅紅火火恍恍惚惚!

不等走完禮數,言錦上前撥弄兩下鯉鯉額前的珠簾,下一秒指尖竟是摩挲上了紅唇,他果然還是嫌棄太紅了,但是這房間哪哪兒都是喜慶祥和的大紅色,從巹幔到囍字,再到兩人身穿的喜服,以及剛剛揭開的紅蓋頭,還有那雙泛紅的唇。

不給她說話的功夫,低頭便吻了上去。

春宵苦短。

哦不,應是恨“長”。

雖然漏下了吃生餃子的步驟,喜婆還是很識趣地退下,文淵反倒代替著自家祖父母招呼著賓客,人生有幸能參加並組織長輩的婚禮,他就是未來世界的在逃孫子,苦笑。jpg。

等阿奶下次同他講述成親的時候,他不止有了畫面感,更能拍著胸脯說出“我也參加過”的話來,旁人愛笑就笑話去吧,只有他和文澈知道,這才不是小孩子的癡人夢話。

燕爾新婚不過三日,京都傳來大行皇帝的喪鐘聲。

對於成王這樣早有準備的人來說,時間來得剛剛好,這大抵是他孝順父皇的最後成全。可對於言錦這樣一問三不知的人而言,無疑是驚恐萬狀,他對父皇有怨言卻沒有仇恨,如果可以,他更希望他們一家子過著平凡美滿的生活。

可惜,這永遠都不能成為現實。

言帝駕崩前,聽到了太子被山賊刺殺的消息。話不是成王親口說的,卻是他安排理妃親自帶到的,人生有時候不必活得太明白,這太殘忍了。

其實不太喜歡“春宵苦短”這個詞,應該改成“春宵恨長”,你品,你仔細品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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